在习近平反腐斗争的初期，这位中国领导人通过罢免敌对派系的强大将领，并用忠于自己的盟友和门生取而代之，巩固了对世界最大军队的控制。
十年过去了，这位最高领导人对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了结构性改革，并在军队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才，但他仍然在与腐败和不忠诚进行看似永无止境的斗争。
而且，就像历史上的许多强人领导人一样，他越来越多地背叛自己亲手挑选的忠诚支持者。
上个月底，习近平清洗了他在军队中最亲密的亲信之一——这名与他共事数十年的官员负责在军队中培养政治忠诚度以及审查高级官员的晋升。
国防部宣布，中央军委委员、海军上将苗华因“严重违纪” 被停职调查。中央军委是习近平担任主席的最高指挥机构。中国国防部用“严重违纪”这个常见的委婉说法来形容腐败和不忠诚。
苗圩是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部长，负责监督政治灌输和人事任命，是习近平最近一次军事清洗中级别最高的人物。自去年夏天以来，中国国防部门已有十几位高级官员被罢免，其中包括最近两位被习近平提拔到中央军委的国防部长。
但他们中没有人能像苗圩一样与最高领导人保持长期友好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追溯到习近平在沿海省份福建的早期政治生涯。
对苗立的调查为日益扩大的清洗运动开辟了新的战线，也引发了人们对习近平是否有能力在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加剧之际杜绝军队中的系统性腐败、提升军队的战备能力的 质疑。
过去十年，习近平带领解放军进行了雄心勃勃的转型，将其打造成一支可以与美军匹敌的“世界级”战斗力量。这一现代化进程的一个主要目标是确保中国做好与台湾作战的准备，并取得胜利。北京宣称台湾是其领土，是一个民主自治岛屿。
但五角大楼资助的国防大学高级研究员乔尔·伍斯诺说，苗立的倒台再次引发了人们的疑问——去年夏天的大清洗就曾提出过这样的疑问：习近平对于负责领导战争的高级将领到底有多大信心。
“如果他担心自己招募的人并非绝对忠于他或他的议程，那将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专家表示，习近平清洗长期追随者的行为，凸显了包括其前任毛泽东在内的独裁者所面临的一个熟悉的困境：在消灭政治对手后，最高领导人从未停止寻找对其绝对权力的新威胁，包括来自他们自己的亲密圈子。
资料图 - 中国中央军委政治部主任苗华于 2019 年 10 月 14 日抵达朝鲜平壤机场。（美联社照片/Cha Song Ho，资料图）
长期受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亲信、中央军委委员苗华已被停职并接受调查。 Cha Song Ho/AP
“腐败程度令人发指”
苗立与习近平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苗立是福建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本世纪初，他一直担任前第31集团军政治部官员，而习近平当时正从地方官员一路晋升，最后成为福建省省长。
长期关注解放军的新加坡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助理教授查尔 (James Char) 表示，“据可靠消息来源称，习近平当时定期视察第 31 集团军”，并且据称与苗圩有过私人接触。
习近平上台后不久，苗圩的军事生涯便开始腾飞。2014年，他被提拔为解放军海军政委，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转变，之前他供职于陆军。三年后，他再次被提拔到中央军委，这是军事权力的最高权力。
“我们找不到比苗更坚定的习近平追随者了，”查尔说。“如果苗最终被指控贪污，显然习近平本人也没有预料到解放军精英阶层的腐败程度如此之深。”
过去 18 个月，习近平的清理工作主要针对与武器采购和火箭军有关的官员，火箭军负责监管中国的核导弹和常规导弹。但苗立强的落马表明，清理工作已扩展到新领域，例如政治工作（习近平称之为军队的“生命线”）和海军。
“无论他们关注什么，我相信他们都会发现问题和案例。这只是他们选择哪个领域的问题，”Char 说道。
“失去信心”
国防部尚未透露针对苗立的指控细节。
作为解放军总政治委员，苗立军的职责是确保军队对执政党共产党的忠诚。他负责军队的提拔，审查主要候选人的政治忠诚度——他在海军也担任过同样的职务。
过去，这样的职位为贪污提供了沃土，尤其是贿赂以求晋升。苗的前任张扬将军因受贿接受纪律调查期间 自杀。
圣地亚哥大学政治学教授史宗瀚表示，随着美国和中国的地缘政治竞争不断升温，解放军海军也大幅增加了军舰和其他武器的采购，这为腐败提供了充足的机会。
2024年3月11日，军队代表抵达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闭幕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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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施崇棠表示，苗的垮台可能还有另一个潜在原因，那就是“他太明显地试图在军队中培养派系”。
习近平曾多次警告不要在党内和军队内搞派系斗争。“当然，只有习近平本人才有权这么做，”施崇棠补充道。
一些分析人士认为，苗立推荐了海军多名同事晋升到重要岗位，其中包括火箭军司令员王厚斌和国防部部长董军。
就在苗立被调查的消息公布的前一天，英国《金融时报》援引美国现任和前任官员的话报道了董建华因腐败而接受调查的消息。国防部驳斥了该报道，称其“纯属捏造”，几天后，董建华在一个安全论坛上公开露面。
国防大学专家伍斯诺表示，苗立军下台的原因是“信心丧失”，但具体原因尚不明确。
伍斯诺说，一种情况是，习近平可能认为苗侨伟变得过于强大和独立，并想铲除他所认为的自己无法完全控制的影响力堡垒。
“我不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权力和控制官僚机构的能力充满信心的领导人的行为方式。他认为自己需要不断推翻现状，这实际上在我看来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如果不是偏执的话，”他说。
“这种事情一再发生”
苗圩的倒台发生在前国防部长李尚福被免去中央军委职务不到一年之后。
两年前，习近平开始史无前例的第三任期，而这个权力巨大的机构共有六名成员，均被视为习近平的忠实拥护者。如果苗连同被免职，将出现两个空缺席位。
研究中国精英政治的专家施崇棠表示，从前苏联领导人约瑟夫·斯大林到毛泽东，很多独裁者最终都背叛了自己的支持者。
“一旦所有真正的竞争对手都消失了，独裁者就绝不会想：‘好吧，所有威胁都消失了。我可以放松了。’因为他们总是认为可能会出现新的威胁，包括来自曾经与他们非常亲近的人。这种情况一再发生，”他说。
2021年12月26日，137名解放军火箭军定向训练学员在阜阳工学院举行欢送仪式，将返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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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这位独裁者总是在寻找越来越微妙的迹象，以表明有人在密谋反对他们，施崇棠说道。施崇棠是《弱者的联盟》一书的作者，该书探讨了毛泽东晚年对权力的掌控。
毛泽东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开始攻击自己的长期门生、前国防部长和继承人林彪，指责他策划政变。
“随着习近平年纪渐长，健康状况不如从前，这种动态将愈发严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可能挑战其权力的迹象的敏感度也将越来越高，”施崇棠说道。
目前，最高领导人似乎决心继续打击腐败和不忠诚。
本月初，习近平与中央军委剩下的四名亲信视察了解放军信息支援部队。
习近平对做笔记的军官们说：“我们必须确保部队绝对忠诚、绝对纯洁、绝对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