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个周日下午，在加拿大多伦多郊外的布兰普顿市，两个宗教团体在一座印度教寺庙外发生对峙，并演变成暴力冲突。
支持卡利斯坦的锡克教徒在抗议印度领事官员到访时与印度教徒发生冲突。双方互相投掷旗杆和拳头，引发加拿大各地数日的暴力事件，并导致多人被捕。
本月早些时候的冲突是加拿大和印度之间更广泛争端的最新爆发点，这场争端已持续数十年，但去年因加拿大领土上一名锡克教分离主义者被暗杀而达到白热化。
去年，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表示，他掌握可靠情报，表明印度政府与暗杀哈迪普·辛格·尼贾尔 (Hardeep Singh Nijjar) 的事件有关。尼贾尔是印度裔加拿大公民，也是一名锡克教异见人士，曾直言不讳地支持在印度北部建立锡克教徒自治家园——卡利斯坦。
加拿大当局多次表示，他们已与印度当局分享了相关证据。印度政府官员否认加拿大提供了证据，并称这些指控荒谬可笑。
2024 年 10 月 14 日，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在渥太华出席加拿大驱逐六名印度外交官后的新闻发布会。
2024 年 10 月 14 日，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在渥太华出席加拿大驱逐六名印度外交官后的新闻发布会。 戴夫·张/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新德里此前曾将尼贾尔列为恐怖分子，并指控他支持一个被禁的激进组织，该组织试图“煽动世界各地的锡克教社区激进化”，以支持卡利斯坦。该运动在印度被禁止，并被视为对国家安全的威胁。
上个月，加拿大政府公开指责印度政府特工——包括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的最亲密助手——密谋杀害加拿大境内亲卡利斯坦的锡克教徒，渥太华与新德里之间的紧张局势进一步升级。加拿大是印度境外最大的锡克教徒聚居地之一。
加拿大驱逐了包括高级专员在内的六名印度外交官，此前警方认为这些特使与该国锡克教分裂分子（包括尼贾尔）的谋杀、勒索和其他暴力行为有关。加拿大国家警察部队还表示，他们发现了十多个“可信的、迫在眉睫的生命威胁”，这些威胁针对的是南亚裔社区成员，特别是来自亲哈利斯坦运动的人员。
印度则驱逐了六名加拿大外交官。
加拿大直接指责印度内政部长、莫迪的二号人物阿米特·沙阿下令策划暴力阴谋 ，进一步加剧了紧张局势。沙阿是印度国内政坛的一位有影响力的人物，被广泛视为执政的印度民族主义政党印度人民党中莫迪的潜在继任者。
加拿大的这些令人震惊且高度公开的指控引起了印度的担忧。印度强烈否认这些指控，称其“荒谬且毫无根据”。这些指控是“五眼”情报共享盟友——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的担忧。近年来，这些国家与印度建立了更深层次的联系，部分原因是为了制止中国在亚太地区日益咄咄逼人的行为。
美国还指控一名印度政府官员参与了一起谋杀锡克教活动家和美国公民的阴谋，该阴谋发生在纽约市。印度政府同样否认参与了这一阴谋，但新德里成立了一个高级委员会来调查美国的指控，这与它对加拿大指控的强烈谴责形成了鲜明对比。
2023 年 9 月 25 日，锡克教分离主义者哈迪普·辛格·奈贾尔 (Hardeep Singh Nijjar) 被谋杀后，示威者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印度总领事馆外集会。
2023 年 9 月 25 日，锡克教分离主义者哈迪普·辛格·奈贾尔 (Hardeep Singh Nijjar) 被谋杀后，示威者在加拿大多伦多的印度总领事馆外集会。 科尔·伯斯顿/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尽管加拿大境内亲哈利斯坦派系的存在长期以来困扰着印度并成为两国之间的隔阂，但专家表示，在莫迪和特鲁多执政期间，紧张局势急剧升级，解决的前景渺茫。
华盛顿特区威尔逊中心南亚研究所所长迈克尔·库格尔曼表示，“这真的就像一个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溃烂的伤口”，他还表示，对卡利斯坦的分歧“确实破坏了两国关系”。
哈利斯坦断绝关系
库格曼说，当前印度和加拿大冲突的核心是双方对卡利斯坦运动的看法不一致。
20 世纪 80 年代和 90 年代，印度政府对锡克教徒实施了暴力镇压。1984 年，前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被两名锡克教保镖暗杀。此后，印度政府对锡克教徒实施了暴力镇压，卡利斯坦运动也随之兴起。
数以千计的锡克教徒移居到澳大利亚、英国、美国和加拿大等地。虽然卡利斯坦意识形态在印度失去了影响力，但在海外锡克教徒中却依然活跃。
加拿大前情报分析员、渥太华卡尔顿大学国际事务副教授斯蒂芬妮·卡文表示，印度长期以来一直指责加拿大窝藏锡克教极端分子，让更多哈利斯坦运动的强硬派得以蓬勃发展——但加拿大拒绝接受这一说法。
加拿大与锡克教极端主义有关的暴力事件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即 1985 年印度航空 182 航班爆炸案，这是加拿大历史上最严重的恐怖袭击，这场悲剧至今仍导致两国关系紧张。
加拿大锡克教极端分子在从蒙特利尔飞往孟买的一架客机上放置炸弹，机上 329 名乘客全部遇难，此举被广泛视为对印度政府的报复。唯一一名因爆炸事件被定罪的人在服刑 20 年后于 2017 年被加拿大法院释放。
2024 年 11 月 9 日，印度锡克教全球论坛成员在印度新德里抗议加拿大印度教和锡克教社区之间的冲突。
2024 年 11 月 9 日，印度锡克教全球论坛成员在印度新德里抗议加拿大印度教和锡克教社区之间的冲突。 桑吉特·卡纳/印度斯坦时报/盖蒂图片社
多年来，印度一直指责加拿大未能阻止此次袭击，因为加拿大曾警告过加拿大政府可能发生爆炸事件。二十年后，加拿大的一项调查发现，此次袭击是政府、警方和情报部门“一系列错误”造成的。
卡文说，虽然大多数受害者是加拿大人，但许多加拿大人却将这场悲剧视为“外国事”，一些观察人士称这影响了政府的反应。
卡文表示，除了少数暴力的锡克教分裂分子外，加拿大并不认为卡利斯坦运动像印度那样构成威胁。
加拿大表示，锡克教徒有权进行和平抗议，特鲁多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对锡克教分离主义的绝对谴责。然而，加拿大总理最近承认，卡利斯坦分离主义者“并不代表加拿大的锡克教社区”。
卡文说：“印度和加拿大对什么是允许的活动通常持有非常不同的看法，因为倡导在加拿大建立锡克教分离主义国家并不违反加拿大法律。”
但新德里观察家研究基金会智库外交政策负责人哈什·潘特表示，20 世纪 80 年代锡克教叛乱及其暴力活动仍然深深地印在新德里政治精英的记忆中。
两国关系急转直下
尽管卡利斯坦问题已持续数十年，但在莫迪和特鲁多的领导下，加拿大和印度的关系却急剧下降。
2018 年，特鲁多首次正式访问印度，但其日程安排中几乎没有外交会议，许多人认为这是新德里的“怠慢”。印度和加拿大当地媒体都将特鲁多的接待（或冷淡接待）与锡克教分离主义分子问题联系起来。
2024 年 5 月 7 日，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左）在印度艾哈迈达巴德大选期间与内政部长阿米特·沙阿一起走在一个投票站外。
2024 年 5 月 7 日，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左）在印度艾哈迈达巴德大选期间与内政部长阿米特·沙阿一起走在一个投票站外。 阿德南阿比迪/路透社
一年前，这位加拿大领导人出席了在多伦多举行的锡克教活动，会上展示了分离主义旗帜和描绘 1984 年印度军队行动中丧生的锡克教极端领袖的海报。
特鲁多访问印度后，紧张局势进一步加剧，因为有消息称，加拿大邀请了一名锡克教极端组织的前成员（一名被判谋杀未遂的男子）在新德里与总理共进正式晚宴。据 CNN 附属机构 CBC News 报道，该邀请很快被撤回。
10月，特鲁多告诉记者，印度“支持在加拿大领土上针对加拿大人的犯罪活动”犯下了一个“根本性错误”。
南亚研究所的库格尔曼说：“加拿大高级官员公开对印度提出最严重的指控之一，而这一指控与新德里极为敏感的问题有关。这确实加剧了新德里的愤怒，因为加拿大根本不关心这些问题，而且愿意让印度难堪。”
加拿大前情报分析员卡文表示，她认为加拿大被逼入了绝境。
她说：“很明显，印度政府不愿意与加拿大政府会面，就像他们愿意与美国会面一样。”
本月初，两位领导人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行的 G20 峰会上与美国总统乔·拜登合影，看起来气氛融洽。照片中，拜登搂着莫迪，三位世界领导人一起开怀大笑。
2024 年 11 月 19 日，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左）、美国总统乔·拜登和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出席 G20 峰会世界领导人合影。
2024 年 11 月 19 日，加拿大总理贾斯汀·特鲁多（左）、美国总统乔·拜登和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出席 G20 峰会世界领导人合影。 埃拉尔多·佩雷斯/美联社
日益加深的不信任
加拿大领导人迅速谴责了布兰普顿最近发生的暴力事件，并严厉打击了参与冲突的人。据加拿大广播公司报道，至少有五人被捕，一名当地警察在下班时被摄像机拍到参与抗议活动后被停职。布兰普顿市议会通过了一项禁止在宗教场所周围举行抗议活动的条例。
莫迪也对暴力事件发表了看法，称这是“对加拿大印度教寺庙的蓄意袭击”，并抨击抗议者“懦弱地试图恐吓我们的外交官”。
莫迪在 X 上写道：“这种暴力行为永远不会削弱印度的决心。我们期待加拿大政府确保正义并维护法治。”
分析人士表示，莫迪迄今为止基本上避免介入外交争端，而他此次就此次争端发表评论，正表明两国关系已变得多么紧张。
库格曼表示，将沙阿牵连到加拿大领土上的尼加尔惨案是渥太华的“极其严重的挑衅”。
库格尔曼表示：“目前的风险是，它可能会真正劫持两国关系，以至于贸易等持续合作的领域可能成为牺牲品。”
观察家研究基金会的潘特表示，他认为莫迪和特鲁多之间有如此多的敌意，在现任领导下，两国关系无法挽救。加拿大下一届联邦选举定于明年 10 月前举行。
潘特表示：“印度和特鲁多政府之间的不信任程度一直在积累和增长”，并补充说，他认为“没有通过外交手段解决这个问题的空间”。